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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五柳先生」陶淵明:心靜,是不動聲色的力量

佩珊 2021/12/07

「昭明太子」蕭統在《陶淵明傳》裡,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。

九月九登高之日,已歸隱南山的陶淵明,獨坐花叢,撫琴吟唱,意興風發之際,卻苦于無酒可飲。

驀然間,一白衣少年翩躚而至,代好友江州刺史王弘送來美酒一壇。

東籬之下,把酒賞菊,一輪明月升起,陶淵明醉臥花陰。

如此浪漫的 「白衣送酒」叩醒了後世無數困頓的心靈。

岑參說: 「強欲登高去,無人送酒來。」

李白說: 「因招白衣人,笑酌黃花菊。」

崔曙說: 「且欲近尋彭澤宰,陶然共醉菊花杯。」

……

陶淵明,隱逸詩人之宗,中華士子的精神歸宿。他生于亂世,幾番為官,卻始終心戀林泉,托意飛鳥,心性澄明安然。

《昭德新編》有言: 「水靜極則形象明,心靜極則智慧生。」

心靜,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。

陶淵明,在安詳恬靜的心境裡,與歲月對壘,蘸著月色與酒香,活出了生命的興然之味。

心靜 不為外物所擾

東晉興寧三年,陶淵明出生在廬山西麓的柴桑,其祖上是吳國揚武將軍陶丹,祖父陶侃更是官至荊州刺史,後封長沙郡公。

然而,戰功赫赫的陶氏一族出身于東吳舊地的寒門,備受世襲門閥排擠傾軋,漸漸地,便有了頹敗之勢。

陶淵明的父親在家族衰落後,泯然于眾,隱于林下,名號行跡,鮮有人知。

因此,陶淵明自小生活在山野間, 與草木為鄰,與飛鳥為伴,生就一副溫雅平靜的心腸。

彼時,東晉已偏安四十餘年,朝政廢弛,戰亂頻仍,高官權貴連群結黨,黎民百姓苦不堪言。

淩亂的世道下,陶淵明沉心靜氣,在不過百里的柴桑,過著半耕半讀的日子。

他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稍有閒暇,便盤腿坐在田壟上,手捧閒書,沉迷期間。

天邊有雲,身邊有花,清風徐來,榮辱偕忘,世間的浮躁被關在心門之外。

其實,看似愜意的田園生活,也是朝不保夕。

朝廷權臣,視百姓如螻蟻,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。

甯康元年,三吳之地發生旱災,顆粒無收,父親也在這年,撒手人寰;之後的七年間,更是天災不斷。

老子曰:「重為輕根,靜為躁君。」 心若躁,浮生皆亂;心若靜,舉世皆安。

面對天災人禍,陶淵明在悲傷之餘,沉下心來,踏踏實實地勞作,心無旁騖地讀書。

在內心營造的安穩世界裡沉澱自己,漸漸地,他的才華與人品為眾人所知,慕名而來邀他入仕的人絡繹不絕,然而,都被陶淵明一一婉拒。

因為他知道,心志不為外物所擾,才能釋放出骨子裡的天性,活出自我。

他愛讀書,就把時間發揮到極致,「好讀書,不求甚解,每有會意,便欣然忘食。」。

他愛自然,就把景色盡收眼底,成了山水雲煙,日月星河的主人。

他愛生活,就把粗茶淡飯的苦過成煙火人間的甜。

在人生這場茫然的旅途中,有人慌慌張張,有人驕躁難安,但也有人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,用一顆超然的心,仰望理想,俯視命運。

陶淵明憑藉一顆靜心,于人海深處聽雨,擁有了一段樂而忘憂的青春。
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

年輕的陶淵明,隨著心性的成熟,對社稷安危、黎民疾苦、家族生計產生了深深的憂慮。

為了理想,他即將踏上遠方,在渾濁的官場中,明心見性,實現更高層次的人生。

心靜則清,心清則明

真正的淡泊,並不是冷漠無情,而是從容地面對疾苦;

真正的歸隱,並不是沉湎安逸,而是冷靜地面對境遇,以入世之心,為出世之事,是陶淵明少年時的情志。

深受儒家思想影響,治國平天下的願望在陶淵明胸中升起,他決定走出田園,去尋一個壯懷激烈、鮮衣怒馬的夢。

然而,從田間到廟堂,談何容易?

朝廷選官的九品中正制,早就成了門閥士族擴張勢力的工具,如今是 「上品無寒門,下品無勢族」

而統治階層屍餐素位,醉生夢死,對選賢任能,置身事外。貴族子弟多為庸常荒淫之輩,文人雅士也不過是空談玄學之流。

雖然,陶淵明寫下 「少時壯且厲,撫劍獨行遊」的豪言壯語,雖然他有熱烈的救世之心,但他從不攀附,亦不盲從。

《誡子書》曾言: 「夫君子之行,靜以修身。」

把心靜下來,方能戒驕戒躁,看清世事,為自己找到一條透亮的路。

晉太元十八年,29歲的陶淵明來到江州,成為刺史王凝之的幕僚。王凝之是王羲之的次子,王獻之的兄長,必是志存高遠的清流之士。

可共事後不久, 陶淵明看清了他其實才智平庸,甚至迂腐無比

。叛軍孫恩攻打會稽之時,王凝之非但不設防備,反而聽信術士之言,迎請天兵助陣。

陶淵明憤然離去,但他濟世之心未息, 他輾轉到護國英雄桓玄的帳下做參軍,可幾年後,他發現桓玄也不過是狼子野心

後來,他又追隨劉裕、劉敬宣南征北戰,只可惜,此二人與桓玄是一丘之貉。

十餘年的遊宦生涯,陶淵明一次次嘗試,又一次次失望。

陶淵明追問內心,在仕與隱之間,究竟何去何從?無酒可飲的悲涼與事無所成的不甘,到底孰輕孰重?

猶豫不決之際,叔父舉薦他前往彭澤當縣令,身為父母官,陶淵明正欲大展拳腳。

一日,陶淵明正于府上辦公,督郵劉雲帶著一幫人闖了進來,不問緣由,當眾斥責了他一番。

事後,他才知道,無非是因為他沒有賄賂。

陶淵明說道: 「吾不能為五斗米,折腰向鄉裡小人。」當晚,便脫去官服,解下官印,辭官而去。

心靜則清,心清則明。

因心靜,陶淵明看清了世道,看清了自己,終究是「富貴非吾願,帝鄉不可欺」。

胸懷淳樸,心地清淨,是君子恪守的素質。與其在行將就木的朝廷裡消耗自我,不如退一步,海闊天空。

人生若寄,奔走于喧囂的人海,我們時常會迷失自己,但只要靜觀內心,一切自會豁然開朗。

那些糾纏不清的問題、左右為難的選擇、面目模糊的岔路,都會在靜心思索後,昭然于胸。

心靜極則智慧生

辭官後,陶淵明歸心似箭,日夜兼程,奔赴他的田園故居。

「僮僕歡迎,稚子侯門。三徑就荒,松菊尤存。攜幼入室,有酒盈樽。」

妻子為陶淵明舉辦了歡迎儀式,孩子們早早等在門外,屋後的小路雖已荒蕪,但還有松菊傲然地生長。

飲下故鄉一杯酒,自此,悠悠往事杯中物,赫赫時名扇外塵。

方宅十餘畝,草屋八九間,陶淵明穿起粗布衣衫,扛起鋤頭,做回鄉野農夫。

他清晨下地,傍晚才歸,但種下的豆子,稀疏泛黃,顆粒無收,他自嘲道:

「種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晨興理荒穢,帶月荷鋤歸。」

常年不事農桑的陶淵明,時常因為收成不好餓肚子,為此,鄉鄰背後非議他,好友當面替他惋惜。

陶淵明的日子的確很清苦。 他沒錢買蠟燭,只能點柴火照明,昏暗的草屋裡,約朋友暢飲,卻連個下酒菜也沒有。

碰上連綿的雨日,更無友人來訪,陶淵明只好自斟自飲,慰藉孤獨。

面對貧困和孤獨,陶淵明笑著說: 「衣沾不足惜,但使願無違」,內心平靜,精神自由,便無怨無悔。

義熙四年,夏秋之交,陶淵明家中發生大火,宅院盡毀,一家人暫住在河上的船屋裡,他時而帶著孩子們戲水,時而和妻子一起荷間采藕,時而獨坐船頭,撫琴淺唱。

心靜極則智慧生。持心自守,是一種智慧,它教會我們隨遇而安,向陽而生,快樂圓滿。

後來,陶淵明帶妻兒回到柴桑,他將祖屋修葺一新,門前栽柳,籬下種菊。

這裡是陶淵明的桃花源,春可看花,秋可對月,夏沐涼風,冬賞飛雪。

結廬在人境,而無車馬喧。

問君何能爾?心遠地自偏。

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。

山氣日夕佳,飛鳥相與還。

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

曾經疲憊不堪的詩心,洗盡鉛華;曾經惶惶不安的靈魂,清淨無塵。

陶淵明過上了理想中的生活,幾畝田、幾簇菊、幾壺酒,風月有情,歲月悠然。

元嘉四年深秋,陶淵明走到了人生的最後。

他憶起平生,感念造化,心靜如水,他將生死看淡,寫《自祭文》與時光告別。

「不封不樹,日月遂過」,陶淵明囑咐兒子,自己死後,不起高墳,不求祭拜,長歸塵土,心神隨日月而散。

《道德經》有言: 「歸根曰靜,靜曰覆命。」

陶淵明將生命歸于寂靜,將靜心渡己的無上智慧留給後世,他的精神化作不滅的星光,不老的松柏,于寂靜中,散發出源源不斷的力量。

1500年來,安于山水,樂于詩酒的陶淵明,在無數人心中封神。

蘇軾謫居時,一大愛好,便是讀陶淵明,他寫信告訴蘇轍: 「吾于詩人,無所甚好,獨好淵明之詩。」

歐陽修拜讀陶淵明的詩文後,感慨道: 「晉無文章,唯陶淵明矣」。

王安石更是將陶淵明稱讚為晉宋之間,卓爾不群第一人。

古人雲: 「心靜則神悅,神悅則福生。」

千百年來,無數人都羡慕陶淵明,羡慕他隱逸的生活,達觀的生活態度。

我們總是去遠方尋找詩意,其實,最詩意的生活,就在我們心裡。

當你處于身處鬧市,心境安寧;當你布衣飯菜時,依然自得;當你歲月流轉,依然不改初心時,你就已經生活在遠方詩意中了。

願你我也能把心靜下來,照見靈魂深處的喜惡,不被人言左右,不被名利束縛。

願你在安詳恬靜的世界裡,散淡而活,找到屬于自己 「東籬有詩,南山有酒」的桃花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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